先说答案，福建。
上周我去闽都福州采访，盛夏的榕城，透着南国的清新雅致。
滨海地带的云，水汽凝得特别瓷实，低低地悬着，像是从海上升起似的。行道树上结着黄澄澄的芒果，随台湾海峡吹来的风轻轻摇曳着，果实成熟了落在地上，没有行人采拾。
城内苍劲古雅的老榕树，讲述着这座城2700年的历史。巷坊交错间，茉莉花茶窖制的清幽香气弥漫开来，福州是中国最早种植茉莉花的地区。
海洋是闽地文化的灵魂。
3700千米长的海岸线成为汇聚中西方文明的窗口，山、江、海相交融的人居环境形成闽地内敛又开放，重传统又求进取的复杂性格。
Benefiting from its long coastline of 3700km, Fujian has long been a crossing point of different cultures. The intermingling of mountains, rivers and sea has contributed to the complex character of the Min people, who are introverted yet open, traditional and enterprising.
福州闽江畔 李雪晴 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闽地多学贯中西之士。
Fujian’s unique features nurture its people who have learned from both the east and the west.
辜鸿铭、林语堂、严复、林纾、冰心、林徽因……这些文化大家在福建的“扎堆”涌现当然并非偶然。闽地的文化基因，就藏在他们流传在福建街头巷尾的故事里。
辜|鸿|铭 Ku Hung-ming
《觉醒年代》里，辜鸿铭带着胡适等人在“京城八大楼”饭庄打卡，而辜鸿铭的祖籍，其实是在福建省泉州府惠安县。
辜鸿铭第一个将中国的《论语》《中庸》翻译到西方，他的《中国人的精神》（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等书在西方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当时的中国，演讲还没有售票的先例。
就是梅兰芳的戏，最高票价也不过是一块二，但辜鸿铭的演讲门票却售价两块且一票难求。
这些外国人，明明知道辜鸿铭言语犀利，自己会被骂，却还疯狂追捧……
他们说：“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泰戈尔、芥川龙之介、毛姆等文学家都曾拜访过他。
His impact is so significant that there was a saying in the west which goes, “You can ignore the Three Great Halls when you come to China, but you have to meet Ku Hung-ming.”
然而这位把中国传统文化介绍到世界的传奇人物，却又拖着辫子，常常用激烈的方式维护宣扬传统文化，被称为文化怪杰。
周作人在《北大感旧录》中这样描写辜鸿铭：
生得一副深眼睛高鼻子的洋人相貌，头上一撮黄头毛，却编成了一条小辫子。冬天穿枣红宁绸的大袖方马褂，上戴瓜皮小帽。
这么看来，《觉醒年代》还是非常细节控的。
有人用“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形容辜鸿铭的一生。
他的祖辈早年间就迁居南洋，积累下丰厚的财产和声望。
父亲辜紫云当时是英国人经营的橡胶园的总管，操流利的闽南话，能讲英语、马来语。母亲则是金发碧眼的西方人，讲英语和葡萄牙语。
Ku Hung-ming whose ancestral hometown was Fujian was born in the Malay Archipelago. His family accumulated wealth and prestige. His father was the head of a rubber plantation run by the British and spoke fluent southern Min as well as English and Malay. His mother was a western blonde who spoke English and Portuguese.
这样的成长环境下，辜鸿铭自幼就对语言有着出奇的理解力和记忆力。
辜鸿铭的祖籍泉州，早在宋元时期就被誉为“东方第一大港”，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海上交通便利。
闽地不适合发展农耕，很多当地人就走水路到东南亚地区经商或做工，如今的东南亚地区，仍能看到移民文化和当地文化相互作用的痕迹。
福建人有着强烈的乡土和地域观念，很多人家中即便是今日还保留着族谱，他们非常重视自己的文化根基，这也是辜鸿铭的父亲一直告诫他的。因此，辜鸿铭从未放弃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探寻和思考。
他在《中国人的精神》中写道：
衡量一种文明的价值，在我看来，我们最终要问的问题，不是看它是否修建了以及能够修建的城市有多么伟大，建筑有多么豪华，马路有多么漂亮；也不是看它已经拥有以及能够生产的家具有多么好看和舒适，设备、工具和仪器有多么机巧和有用；不，甚至也不是看它创建了什么样的研究机构、什么样的艺术和科学。为了真正衡量一种文明的价值，我们必须追问的要义是：它能造就什么样的人性类型，也即什么样的男人和女人。
中华民族精神不朽的秘密，就是中国人心灵与理智的完美谐和。正是他们展现了一个文明的灵魂。
严|复 Yen Fuh
很多人知道严复翻译了《天演论》，却不知他是北大的第一任校长、复旦第二任校长。翻译界几乎无人不晓的“信、达、雅”标准也是他提出的。
严复生于福州的一个中医世家，祖上是南迁闽地的中原望族。
福州市仓山区盖山镇阳岐村，严复故居。图源：视觉中国
他是和谁学的英语，又怎么接触西学的呢？
这要从福建一所特殊的学堂说起。
清朝末年，在鸦片战争中吃尽苦头的清政府决定大兴海防，他们选择了福州马尾港。1866年，福州街头一夜之间贴满了船政学堂的招生广告。
During the late years of the Qing Dynasty, reflecting on the disastrous defeat in the Opium War, the Qing government decided to make a big push for sea defense. They chose Mawei Port in Fuzhou. In 1866, the streets of Fuzhou were plastered overnight with advertisements for enrollment in the Fujian Shipping and Polity School.
当年，严复的父亲救治霍乱病人去世，家中断了经济来源，严复无法再读私塾了。而船政学堂不仅膳宿免费，每月还发白银四两。迫于生计，严复决定报考。
学堂由外教授课，教材是英文原版，课程是西方的自然科学：高等数学、代数、几何、球面三角、航海地理……
五年理论学习，六年航行实践，严复走上了与传统国学截然不同的道路。
The students were taught by foreign teachers, using original English textbooks, and the curriculum was western natural sciences. With five years of theoretical study and six years of sailing practice, Yen Fuh embarked on a very different path from traditional Chinese studies.
1877年，23岁的严复入选第一批海军留学生，到英国留学。
当年的英国正值维多利亚的黄金时代，达尔文学说影响着社会的各个领域。在那里，严复深深地受到西方文化的熏陶。
Back then, the UK was in the midst of the Victorian era, where Darwinian doctrine influenced all areas of society. There, Yen Fuh was deeply imbued with Western culture.
船政学堂选派入读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的严复（第一排中）等与同学老师合影。
如果他没有就读船政学堂，日后他那本著名的译作《天演论》或许就不会面世。
这所学校是中国第一个系统的西式教育机构，走出了邓世昌、刘步蟾、萨镇冰、詹天佑等优秀知识分子。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甲午海战中殉国。
如今，闽江边仍能看到船政的诸多遗存。
2020年8月17日，福州马尾船政文化遗址，俯览船政天主堂建筑群。图源：视觉中国
1921年，严复在故乡福州的三坊七巷离世。他一生提倡西学，但却在遗嘱中第一条就告诫后人道：
“须知中国不灭，旧学可以损益，必不可叛。”
It is important to know that China will not be destroyed, and that the traditional values can be sublated, but must not be totally denied.
损益：增加或删减
林|纾 Lin Shu
关于林纾，有个流传甚广的梗。说因为“胡建人”不分“h”“f”，所以Holmes被他翻译成了“福尔摩斯”。
此话虽然毫无根据，但足以见得林译的影响力。
林纾、魏易译《歇洛克奇案开场》封面
林纾与严复是福州同乡老友，民国时期二人在北京常在一同品茗赋诗。康有为说“译才并世数严林”，就是指的严复和林纾。
和出身名门的严复不同，林纾祖上一连9代都是贫苦农民，他一心读书，31岁中了举人，改变了寒门命运。
晚清乱局中，林纾呼应学习西方，倡导西学。这也促使他走上翻译之路。1899年，林纾译出小仲马的长篇小说《巴黎茶花女遗事》，这是中国译介西洋小说的第一部，林纾也蜚声文坛。
In the chaos of the late years of the Qing Dynasty, Lin Shu called for studying the west and advocated western learning. In 1899, Lin Shu translated the novel the Lady with the Camellias by Alexandre Dumas fils, which was the first Chinese translation of a western novel, and Lin Shu became famous in the literary world.
林纾故居藏在福州市区的一个居民区里，看上去不太起眼，但一砖一木保存得都很完好。
他不懂外语，却精通古文，诗词造诣颇深，以他人口述的方式，翻译了11个国家的180多部作品。
He didn’t understand foreign languages, but was proficient in classical Chinese and possessed very high poetry attainments. He translated more than 180 works from 11 countries after hearing others’ explanations.
他自称其著译时落笔如流水，往往“口述者未毕其词，而纾已书在纸，能一时许译就千言，不窜一字”。
由于语义全权交于口译者之手，一些人批评林纾译文中的疵误。他自己也表示：“鄙人不审西文，但能笔述，即有讹错，均属不知。”
但他的翻译思想，则是强调翻译小说要忠实原作，切不可“夹带私货”：
译书者非著书比也，著作之家，可以抒吾所见，乘虚逐微，摩所不可；若译书，则述其已成之事迹，焉能参以己见？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 is not free creation. If it is free creation then you as an author, can write anything you like. But if it is a translation of something that has already been written, then it is helping someone else to tell something that already exists, how can it be mixed with the translator's own opinion?
在福州马尾区街头，墙上挂着的船政人物简介中，有个人叫王寿昌，福州人，1878年考入船政学堂，1885年赴法国留学，专修法文6年……重点是，林纾执笔译的那本《巴黎茶花女遗事》，正是由他口述的。
福建的文人和地域的故事，就这么串起来了。 林|语|堂 Lin Yutang
林语堂的英语到底有多好？
1941年，林语堂参加NBC访谈，用英文与主持人畅谈时事，语言流畅，观点清晰。
其间，主持人抛出一个绵里藏刀的问题：“留洋回国的青年，是否有‘发展中国民主’的责任？”
不得不说，问民主真是一些国外媒体人的传统艺能了……
但林语堂不慌不忙地抛出“民贵君轻”的中国传统思想，给主持人好好上了一课。
他的回答，放到今天，也是教科书级别的：
China is...the oldest self-governing nation in the world.
中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自治国家。
Mencius long ago said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and any man is capable of development to the moral stature of the saint emperors. And that is about 2500 years ago.
早在2500年前，孟子就提出了人生而平等的理念，“圣人，与我同类者”。
Mencius further said that in a state, the people are the most important factor and the king is the least important…Mencius is as modern as Thomas Jefferson.
孟子还指出，民贵君轻。孟子和托马斯·杰斐逊一样先进。
只有熟知西方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并且真正地精通英文，才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他那本著名的《吾国与吾民》（My Country and My People）于1935年在美国发行，数月之内再版了7版，持平而宏观地向外国人介绍了中国。
林语堂的学问，与福建这个地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895年，林语堂出生在福建漳州的一个小山村。福建由于海路交通发达，中西各国船只人员汇聚往来于此，造就了多元的文化和宗教信仰。
福州五大禅林之一西禅寺一角。李雪晴 摄
林语堂的父亲，就是一个乡村牧师。
父亲也非常重视教导孩子们学习国学。家里一面挂着的是基督教的对子，另一面挂着儒家的联子。在人人留辫子的清朝，林家的孩子却早早地剪了短发。
Lin's father paid attention to teaching his children traditional Chinese studies. Christian and Confucian couplings were hung in their home. In the Qing Dynasty, when everyone wore braids, the Lin children cut their hair short at an early age.
童年林语堂
中西合璧的家教，为林语堂埋下了亦中亦西的文化基因。
和严复一样，林语堂的成长故事里也有船。10岁时，林语堂到厦门的教会学校读书，第一次看到轮船他兴奋不已，从此也激发了他对科学的崇尚和兴趣，一生未变。
虽然林语堂的一生走了很多地方，但闽南永远在他的记忆最深处。在为他斩获4次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小说《京华烟云》中，明明讲述的是北京故事，却处处流露出闽南情节。
比如木兰说的“坏竹子也会生好笋哪”（sometimes a bad bamboo tree grows good bamboo shoots）实际上就是闽南语“歹竹出好笋”。“鸭子死了嘴还硬”（a dead duck still has a stiff beak）则是闽南俗语“死鸭仔硬嘴巴”。除此之外，还有福建的瓷器、福建的烟火，在南洋学会福建话的阿非……
这并非不讲常识的张冠李戴，而是林语堂藏不住的乡愁。
闽地的海洋文化深深塑造和影响着人民，深厚又多元的氛围之下涵养了一批学贯中西的文人墨客。他们游历各国，却不崇洋媚外，他们精通西学，却始终心怀祖国。
你还知道哪些福建文化名人？在评论区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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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答案，福建。
上周我去闽都福州采访，盛夏的榕城，透着南国的清新雅致。
滨海地带的云，水汽凝得特别瓷实，低低地悬着，像是从海上升起似的。行道树上结着黄澄澄的芒果，随台湾海峡吹来的风轻轻摇曳着，果实成熟了落在地上，没有行人采拾。
城内苍劲古雅的老榕树，讲述着这座城2700年的历史。巷坊交错间，茉莉花茶窖制的清幽香气弥漫开来，福州是中国最早种植茉莉花的地区。
海洋是闽地文化的灵魂。
3700千米长的海岸线成为汇聚中西方文明的窗口，山、江、海相交融的人居环境形成闽地内敛又开放，重传统又求进取的复杂性格。
Benefiting from its long coastline of 3700km, Fujian has long been a crossing point of different cultures. The intermingling of mountains, rivers and sea has contributed to the complex character of the Min people, who are introverted yet open, traditional and enterprising.
福州闽江畔 李雪晴 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闽地多学贯中西之士。
Fujian’s unique features nurture its people who have learned from both the east and the west.
辜鸿铭、林语堂、严复、林纾、冰心、林徽因……这些文化大家在福建的“扎堆”涌现当然并非偶然。闽地的文化基因，就藏在他们流传在福建街头巷尾的故事里。
《觉醒年代》里，辜鸿铭带着胡适等人在“京城八大楼”饭庄打卡，而辜鸿铭的祖籍，其实是在福建省泉州府惠安县。
辜鸿铭第一个将中国的《论语》《中庸》翻译到西方，他的《中国人的精神》（The Spirit of the Chinese People）等书在西方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当时的中国，演讲还没有售票的先例。
就是梅兰芳的戏，最高票价也不过是一块二，但辜鸿铭的演讲门票却售价两块且一票难求。
这些外国人，明明知道辜鸿铭言语犀利，自己会被骂，却还疯狂追捧……
他们说：“到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不看辜鸿铭。”泰戈尔、芥川龙之介、毛姆等文学家都曾拜访过他。
His impact is so significant that there was a saying in the west which goes, “You can ignore the Three Great Halls when you come to China, but you have to meet Ku Hung-ming.”
然而这位把中国传统文化介绍到世界的传奇人物，却又拖着辫子，常常用激烈的方式维护宣扬传统文化，被称为文化怪杰。
周作人在《北大感旧录》中这样描写辜鸿铭：
生得一副深眼睛高鼻子的洋人相貌，头上一撮黄头毛，却编成了一条小辫子。冬天穿枣红宁绸的大袖方马褂，上戴瓜皮小帽。
这么看来，《觉醒年代》还是非常细节控的。
有人用“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形容辜鸿铭的一生。
他的祖辈早年间就迁居南洋，积累下丰厚的财产和声望。
父亲辜紫云当时是英国人经营的橡胶园的总管，操流利的闽南话，能讲英语、马来语。母亲则是金发碧眼的西方人，讲英语和葡萄牙语。
Ku Hung-ming whose ancestral hometown was Fujian was born in the Malay Archipelago. His family accumulated wealth and prestige. His father was the head of a rubber plantation run by the British and spoke fluent southern Min as well as English and Malay. His mother was a western blonde who spoke English and Portuguese.
这样的成长环境下，辜鸿铭自幼就对语言有着出奇的理解力和记忆力。
辜鸿铭的祖籍泉州，早在宋元时期就被誉为“东方第一大港”，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海上交通便利。
闽地不适合发展农耕，很多当地人就走水路到东南亚地区经商或做工，如今的东南亚地区，仍能看到移民文化和当地文化相互作用的痕迹。
福建人有着强烈的乡土和地域观念，很多人家中即便是今日还保留着族谱，他们非常重视自己的文化根基，这也是辜鸿铭的父亲一直告诫他的。因此，辜鸿铭从未放弃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探寻和思考。
他在《中国人的精神》中写道：
衡量一种文明的价值，在我看来，我们最终要问的问题，不是看它是否修建了以及能够修建的城市有多么伟大，建筑有多么豪华，马路有多么漂亮；也不是看它已经拥有以及能够生产的家具有多么好看和舒适，设备、工具和仪器有多么机巧和有用；不，甚至也不是看它创建了什么样的研究机构、什么样的艺术和科学。为了真正衡量一种文明的价值，我们必须追问的要义是：它能造就什么样的人性类型，也即什么样的男人和女人。
中华民族精神不朽的秘密，就是中国人心灵与理智的完美谐和。正是他们展现了一个文明的灵魂。
很多人知道严复翻译了《天演论》，却不知他是北大的第一任校长、复旦第二任校长。翻译界几乎无人不晓的“信、达、雅”标准也是他提出的。
严复生于福州的一个中医世家，祖上是南迁闽地的中原望族。
福州市仓山区盖山镇阳岐村，严复故居。图源：视觉中国
他是和谁学的英语，又怎么接触西学的呢？
这要从福建一所特殊的学堂说起。
清朝末年，在鸦片战争中吃尽苦头的清政府决定大兴海防，他们选择了福州马尾港。1866年，福州街头一夜之间贴满了船政学堂的招生广告。
During the late years of the Qing Dynasty, reflecting on the disastrous defeat in the Opium War, the Qing government decided to make a big push for sea defense. They chose Mawei Port in Fuzhou. In 1866, the streets of Fuzhou were plastered overnight with advertisements for enrollment in the Fujian Shipping and Polity School.
当年，严复的父亲救治霍乱病人去世，家中断了经济来源，严复无法再读私塾了。而船政学堂不仅膳宿免费，每月还发白银四两。迫于生计，严复决定报考。
学堂由外教授课，教材是英文原版，课程是西方的自然科学：高等数学、代数、几何、球面三角、航海地理……
五年理论学习，六年航行实践，严复走上了与传统国学截然不同的道路。
The students were taught by foreign teachers, using original English textbooks, and the curriculum was western natural sciences. With five years of theoretical study and six years of sailing practice, Yen Fuh embarked on a very different path from traditional Chinese studies.
1877年，23岁的严复入选第一批海军留学生，到英国留学。
当年的英国正值维多利亚的黄金时代，达尔文学说影响着社会的各个领域。在那里，严复深深地受到西方文化的熏陶。
Back then, the UK was in the midst of the Victorian era, where Darwinian doctrine influenced all areas of society. There, Yen Fuh was deeply imbued with Western culture.
船政学堂选派入读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的严复（第一排中）等与同学老师合影。
如果他没有就读船政学堂，日后他那本著名的译作《天演论》或许就不会面世。
这所学校是中国第一个系统的西式教育机构，走出了邓世昌、刘步蟾、萨镇冰、詹天佑等优秀知识分子。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在甲午海战中殉国。
如今，闽江边仍能看到船政的诸多遗存。
2020年8月17日，福州马尾船政文化遗址，俯览船政天主堂建筑群。图源：视觉中国
1921年，严复在故乡福州的三坊七巷离世。他一生提倡西学，但却在遗嘱中第一条就告诫后人道：
“须知中国不灭，旧学可以损益，必不可叛。”
It is important to know that China will not be destroyed, and that the traditional values can be sublated, but must not be totally denied.
损益：增加或删减
林纾、魏易译《歇洛克奇案开场》封面
晚清乱局中，林纾呼应学习西方，倡导西学。这也促使他走上翻译之路。1899年，林纾译出小仲马的长篇小说《巴黎茶花女遗事》，这是中国译介西洋小说的第一部，林纾也蜚声文坛。
In the chaos of the late years of the Qing Dynasty, Lin Shu called for studying the west and advocated western learning. In 1899, Lin Shu translated the novel the Lady with the Camellias by Alexandre Dumas fils, which was the first Chinese translation of a western novel, and Lin Shu became famous in the literary world.
他不懂外语，却精通古文，诗词造诣颇深，以他人口述的方式，翻译了11个国家的180多部作品。
He didn’t understand foreign languages, but was proficient in classical Chinese and possessed very high poetry attainments. He translated more than 180 works from 11 countries after hearing others’ explanations.
译书者非著书比也，著作之家，可以抒吾所见，乘虚逐微，摩所不可；若译书，则述其已成之事迹，焉能参以己见？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 is not free creation. If it is free creation then you as an author, can write anything you like. But if it is a translation of something that has already been written, then it is helping someone else to tell something that already exists, how can it be mixed with the translator's own opinion?
林语堂的英语到底有多好？
1941年，林语堂参加NBC访谈，用英文与主持人畅谈时事，语言流畅，观点清晰。
其间，主持人抛出一个绵里藏刀的问题：“留洋回国的青年，是否有‘发展中国民主’的责任？”
不得不说，问民主真是一些国外媒体人的传统艺能了……
但林语堂不慌不忙地抛出“民贵君轻”的中国传统思想，给主持人好好上了一课。
他的回答，放到今天，也是教科书级别的：
China is...the oldest self-governing nation in the world.
中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自治国家。
Mencius long ago said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and any man is capable of development to the moral stature of the saint emperors. And that is about 2500 years ago.
早在2500年前，孟子就提出了人生而平等的理念，“圣人，与我同类者”。
Mencius further said that in a state, the people are the most important factor and the king is the least important…Mencius is as modern as Thomas Jefferson.
孟子还指出，民贵君轻。孟子和托马斯·杰斐逊一样先进。
只有熟知西方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并且真正地精通英文，才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他那本著名的《吾国与吾民》（My Country and My People）于1935年在美国发行，数月之内再版了7版，持平而宏观地向外国人介绍了中国。
林语堂的学问，与福建这个地域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1895年，林语堂出生在福建漳州的一个小山村。福建由于海路交通发达，中西各国船只人员汇聚往来于此，造就了多元的文化和宗教信仰。
福州五大禅林之一西禅寺一角。李雪晴 摄
林语堂的父亲，就是一个乡村牧师。
父亲也非常重视教导孩子们学习国学。家里一面挂着的是基督教的对子，另一面挂着儒家的联子。在人人留辫子的清朝，林家的孩子却早早地剪了短发。
Lin's father paid attention to teaching his children traditional Chinese studies. Christian and Confucian couplings were hung in their home. In the Qing Dynasty, when everyone wore braids, the Lin children cut their hair short at an early age.
童年林语堂
中西合璧的家教，为林语堂埋下了亦中亦西的文化基因。
和严复一样，林语堂的成长故事里也有船。10岁时，林语堂到厦门的教会学校读书，第一次看到轮船他兴奋不已，从此也激发了他对科学的崇尚和兴趣，一生未变。
虽然林语堂的一生走了很多地方，但闽南永远在他的记忆最深处。在为他斩获4次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小说《京华烟云》中，明明讲述的是北京故事，却处处流露出闽南情节。
比如木兰说的“坏竹子也会生好笋哪”（sometimes a bad bamboo tree grows good bamboo shoots）实际上就是闽南语“歹竹出好笋”。“鸭子死了嘴还硬”（a dead duck still has a stiff beak）则是闽南俗语“死鸭仔硬嘴巴”。除此之外，还有福建的瓷器、福建的烟火，在南洋学会福建话的阿非……
这并非不讲常识的张冠李戴，而是林语堂藏不住的乡愁。
闽地的海洋文化深深塑造和影响着人民，深厚又多元的氛围之下涵养了一批学贯中西的文人墨客。他们游历各国，却不崇洋媚外，他们精通西学，却始终心怀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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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bothand翻译)(bothand英语释义)
本文链接：https://www.51qsb.cn/article/m8paj.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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